【短篇小說】記憶之事與寄望之變：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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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    完成文君的委託後，過了幾天，沒有客人上門。

望本來還維持那天的狀態，情緒低落，做什麼都意興闌珊，幾天之後倒也逐漸恢復，還爭著幫翊做各種家事。翊則默默看著，時不時陷入沉思，但最後大多會被望開朗的叫喚聲打斷。

「阿翊你怎麼老是在發呆啊？在想什麼？」

在充當休息室的會客室裡，再度被打斷思考的翊看了看一臉好奇的望，嘆了口氣。

「幹嘛嘆氣啊！」望鼓起腮幫子，想打下去又不敢打。「對了，剛才有位胡先生打電話來問現在可不可以過來，我想應該很快——」

門口傳來服務鈴的響聲，翊和望對看了眼。

「走吧。」翊站起，朝門口走去。

 

 

 

「忘卻師你好，咳，我叫胡羅霧。」

來者是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，似乎感冒了，時不時會咳個幾聲。

「羅先生，請問你今天想要忘卻什麼記憶呢？」

有了上次的經驗，望已經不指望翊能對客人做出像樣的應對，乾脆從一開始就加入對話。

胡羅霧深吸了口氣，眼神沉痛而沒有生氣。

「咳咳⋯⋯我查過你們的價目表，請幫我用最好的方案，錢不是問題。」

他從懷裡拿出數個信封，每個信封都塞滿了最大面額的鈔票。

「我想忘記自己曾經害死好友的事情。」

 

＊

 

望看著躺在單人床上的胡羅霧，拿著頭盔的手不安地收緊。

「小望。」見望遲遲不戴上頭盔，已完成面板設定的翊輕輕喚道。「妳真的要來嗎？」

望閉上眼，數秒後，睜開的眼中有著決心。

「開始吧。」她戴上頭盔。

 

 

 

可能是比較習慣進入記憶了，雖然還是有些踉蹌，但望這次沒有跌坐在地。穩住腳步，望發現腳下的觸感偏軟，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。四周除了蟲鳴外，沒什麼人聲或機器運作的聲音，似乎離市區有一段距離。

「這次的記憶時間很明確，應該很快就可以結束。」站在望旁邊的翊淡淡地說。

不遠處，鐵軌延伸過去的地方，傳來了兩名男孩的嬉笑聲。兩名男孩一個高壯一矮瘦，後者一臉崇拜地看著前者。

「哈哈！蓮霧大哥，多虧大哥，今天我也沒有被欺負呢！」

「哼哼哼，你在我黑金剛惡鬼神的麾下，誰敢動，就等著被我制裁吧！」

 

「年輕時代的我……咳咳，以現在的話來說，就是中二吧。當時沒什麼人像我那樣，所以大家都覺得我很奇怪，不想靠近我。」胡羅霧疲憊的臉上透著一股懷念。「但也就是這樣，我才能幫助阿慈吧。」

「阿慈的全名是？」翊做好筆記的準備，發問。

「阿慈全名辛慈兒⋯⋯他就是因為這名字太女孩子氣，在學校總是被欺負。不過，因緣際會和我成為朋友後，那幫惡霸覺得靠近我會被傳染奇怪的東西，便連帶不再欺負和我在一起的阿慈了。」

 

看著兩名少年，望想起胡羅霧對辛慈兒那哀傷的緬懷。

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⋯⋯」她的聲音壓得很低，一旁的翊則低眸，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 

「哼哼，阿慈，看著！」胡羅霧一喝，跳上軌道。他全身晃動著，看起來稍微一碰就會跌倒，但他拼命穩住身子，最終穩穩站在軌道上。

「好厲害！蓮霧大哥！」辛慈兒崇拜地看著胡羅霧。「大人都說不可以太靠近鐵軌，大哥不僅靠近，還站到上面了！」

「哼，我還可以這樣！」說著，胡羅霧搖搖晃晃地在軌道上走了起來。

「大哥好強！我也要！」辛慈兒學著胡羅霧跳上軌道，卻腳一滑，摔倒了。

「哈哈哈哈哈！這可不是誰都做得到！你還早得很呢！」一邊大笑一邊跳下軌道，胡羅霧走向辛慈兒，戳了戳他的頭。

「唔，還是比不上大哥⋯⋯咦。」辛慈兒沮喪地站起，卻發現自己的腳卡住了。

卡在鐵軌中拔不出來。

「大、大哥⋯⋯」辛慈兒慌張地抓住胡羅霧，後者略微怔住，但馬上逞強打出笑容。

「看我施展神力，幫你拔出來！」胡羅霧抓住辛慈兒的腳，使勁全力，儘管胡羅霧拔得滿頭大汗，辛慈兒的腳還是紋絲不動。見狀，胡羅霧真的慌了，他向後退，又小跑了幾步，大喊：「我去找其他人來幫忙！」

不理會辛慈兒叫著「不要丟下我」，胡羅霧決定穿越草地，去找附近的人家幫忙。但他才沒跑幾步——

遠方便傳來了火車運行的聲音。

 

胡羅霧腦中一片空白。

「大哥！大哥！救我！」辛慈兒拔高的聲音將胡羅霧拉回現實。他看到辛慈兒拼命扯著自己卡住的腳，他看到遠方火車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接近。

他感受到自己顫抖的身軀，和不聽使喚的雙腳。

來不及，現在去叫人一定來不及，但是——

 

現在去幫他拔，就來得及嗎？

 

在他腦子一片混亂的同時，火車還是不斷逼近。

火車行駛的聲音、辛慈兒拔高的聲音、自己的呼吸聲。

一瞬間，胡羅霧覺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這些聲音。

然後是，不協和音的加入。

 

「嘰——」「拔出——」

 

火車煞車的聲音尖銳刺耳，但都不及辛慈兒未竟話語來得撕心裂肺。

點點溫熱的紅色濺上胡羅霧的臉，他終於雙眼一黑，昏了過去。

 

         要是，他有上前幫忙的話，狀況一定會不一樣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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